白马湖作家群孕育于西湖之滨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形成于白马湖畔的浙江上虞春晖中学,成熟于上海江湾立达学园及开明书店。白马湖作家群有相近的文学风格,也有共同的理想―――张扬艺术、提倡美育,乐于耕耘在教育事业,传播进步文化。陈星、朱晓江著《从“湖畔”到“海上”》(上海三联书店)介绍了白马湖作家群的形成及流变历程,其中丰子恺对现代性的反思值得关注。
丰子恺对于“绝缘”的解释其实很简单,在《关于儿童教育》一文中,丰子恺说:“所谓绝缘,就是对一种事物的时候,解除事物在世间的一切关系、因果,而孤零地观看。”这里,“解除事物在世间的一切关系、因果”一语是最重要的,它透露出“绝缘说”和西方自康德以来的艺术思想的渊源关系。然而在阐释“绝缘”背后的艺术世界时,丰子恺却是从中国道家传统的艺术思想,尤其是魏晋时期的“气韵生动”说出发,来提示“绝缘”背后那个隐藏着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在丰子恺的“绝缘说”中,“解除事物在世间的一切关系、因果”只是一个前提,它引出的,却是建立在中国道家艺术精神基础上的人与世界万物生命融通的精神层面。丰子恺关于“艺术生活”的论述,即基于这样的理论基础。
在丰子恺,“艺术生活”是和“现实生活”相对的一个概念。关于现实世界,丰子恺认为这是一个“充满了顺从、屈服、消沉、悲哀,和诈伪、险恶、卑怯的状态”的世界,一个处处都在“原因结果”之网笼罩下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如欲求得自己精神上的解放,则惟有动用“绝缘”的方法,过一种“艺术的生活”,即“把创作艺术、鉴赏艺术的态度来应用在人生中”,从而使人“在日常生活中看出艺术的情味来”。丰子恺认为:
倘能因艺术的修养,而得到了梦见着美丽的世界的眼,我们所见的世界,就处处美丽,我们的生活就处处滋润了。一茶一饭,我们都能尝到其真味;一草一木,我们都能领略其真趣;一举一动,我们都能感到其温暖的人生的情味。
因此,在丰子恺,“艺术生活”概念的提出,即含有消解现代性紧张的理论企图。是说,由于现实世界永远都在原因结果的关系之下,人们因此常会有种种紧张甚至精神异化,这时就需要我们自己“主观造出”一个“享乐世界”,亦即“艺术世界”,用它来帮助我们解决一些在现实层面无法排解的问题与困窘,从而使我们的生活呈现出一种“趣味”,并最终“恢复我们的元气,认识我们的生命”。看得出来,这样的理论企图,正含有现代性反思的思想意味。
且以他的闲情散文或漫画为例来说明这一点。丰子恺有许多散文与漫画,就是在艺术的领域,通过某种趣味的展示,来传递一种生命的元气,从而消解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紧张与异化。比如题为《散市》与《回家》两幅漫画,虽然是农家日常生活的截取,但显然,作者并没有将他的眼光放在下层民众生活艰难的一面―――当然,这一方面的作品丰子恺也有,如农家耕种买卖的辛苦,而这两幅画只截取散市回家途中的一个场景,以一根扁担、两只箩筐将农家生活的温馨渲染得淋漓尽致。当此时也,农家夫妇的生活是满足的,一天的辛劳尽在这回家的途中洗去。也许,有批评者会认为,这样的作品容易掩盖、削弱现实生活中苦难的一面,缺乏战斗精神。这固然也有道理。然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除了奋斗或者战斗,原也还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慰藉,以恢复我们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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